(宋陵文化研究所  王保仁[1])

摘要：风水学历史悠久，风水与天文历法、地理关系紧密；北宋一代风水学流传甚广，尤其是皇室更视风水为江山稳固之重要因素；宋陵的选址、建筑严格遵循了风水学说。

关键词：北宋   风水   皇陵

北宋皇陵为什么建在巩县?一种意见认为，是与那里的地势土质和自然环境有关：宋太祖建国后，在乾德二年（964）将其父赵弘殷（宣祖）之墓从开封迁到巩县，一说是因为这里地处洛阳和开封之间，南有嵩岳少室，北有黄河天险，东枕青龙山，西有白虎滩，土质优良，水位较低，宜于深挖厚葬；而更多人则认为，将宋陵建在巩县与宋初讲究风水有关，历史传说这里风水好，南面的嵩山是中岳名山，太室、少室为门阙，北有黄河、洛水，黄河是四渎之一的大川，西有洛阳是千年古都，东有洛汭是黄帝祭天的圣地，嵩洛原又是天地之中，嵩山之阴、黄河之阴，此种地势山高水来，藏风聚气，山主人丁水主才，人旺财旺王气盛，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。那么，宋代流行什么风水，皇室和民间是否崇信风水，以及后世人们对北宋皇陵风水的争论，笔者进行了初步的研究，在此以期抛砖引玉。

一、宋代流行风水学

关于风水学，远在公元前五、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的人们在选择居住环境时，就已经懂得了背风、向阳和靠近水源的地方最适应人类居住，与后世风水学选择阳宅的要求基本一致。在考古学中田野考古调查的时候，基本上都是在沿河流两岸的台地上去寻找古文化遗存，经常会发现大片的古代人类聚落遗址，有些遗址的文化遗存延续时间非常长，从早到晚有仰韶文化、龙山文化、商周文化、以至直到现在仍然有村民居住，这说明古代人们对居住环境的选址理念和今天的风水要求基本一致。可以说，从最初的生存功用角度出发，参合大量原始部民的禁忌崇拜，是中国原始风水的初肇。到秦汉魏晋时期，风水结合当时的社会需要，并从其它学派中挪借概念，开始形成自己的初步理论，如五音姓利、形法、气论，且东汉时期出现了阴宅葬法；隋唐五代，风水的五音姓利学说发展到了顶峰，同时对形法、气论方面的风水理论做了进一步补充；宋代则是风水的鼎盛时期，在中国风水史上占有重要地位，从皇室到民间，从阳宅到阴宅，风水衍布，几乎达到了普及化的程度，风水的两大流派——形法宗与理气宗最终在宋代得以形成，对后世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；宋代人对相宅相墓多称“风水”，亦称“阴阳”、“地理”，也说“青囊”。

宋代除最终形成形法、理气两大风水流派外，亦形成了专门以看风水为生的牟利人群，借助于当时书籍印刷的繁荣局面，使风水广为流布，且借助“遗体受荫”的阴宅学说与当时兴起的宗族制度，两相结合，对中国古代社会后期及近现代都有重要影响。同时，宋代皇室的风水理论书籍还向东亚地区流布传播，真宗天禧五年（1021年）九月，“权知高丽国王事王询遣告奏使御史礼部侍郎，韩祚等百七十人来谢恩，……又表求阴阳、地理书，真宗并赐之”，风水文化最先传向朝鲜半岛，又由朝鲜传向日本，最终对东亚地区的建筑和莹葬文化产生持续影响。

宋代是风水大兴的时期，上至皇室，下至士庶，颇多崇信者。风水在宋代的实际运用中，又存在着相当多样化的面貌。宋初，上至皇室，下至民间仍多沿用唐时的五音姓利之法，但也有一种说法是“以五音尽类群姓，而谓冢宅向背各有所宜，乃不经之甚者，不惟先儒已力辩之而近世民间亦多不用。”但宋代的皇陵不顾诸多争论，却至始至终地采用五音姓利之法进行营葬，从而形成了中国古代陵寝制度中非常与众不同的一个篇章。

在宋代皇陵制度中，阴宅风水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，尤其是严格承袭了唐代流行的五音姓利之法，即将天下各姓按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分为五类，配以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的五行，由此得出阴阳地理上与该姓相配的方位地势及时辰日月。宋代皇室每有葬事，多以司天监相看阴阳风水，选择有利方位。现代考古研究显示；“宋陵主要拘忌于‘岁月’之利，‘方位’之吉与否，……此种堪舆术说与以山川水脉之态势而辩鬼剑寿夭的‘形势’说相比，虽不是风水术的主流，却完全支配了北宋皇陵从全陵选址到各陵的相地择址、陵穴间相互方位关系、诸陵陵台、地宫的高阔深浅等各方面的建筑营造活动，这在历代帝王陵寝中实属罕见”。

二、北宋皇陵的风水

丧葬礼制作为历朝礼制的重要组成部分一直被非常重视，中国历代皇陵无一不是穷尽能工巧匠，集纳了中国风水之大成，地势、环境等等均是优中选优，古代帝王认为：占据了天下最好的“龙脉”，拥有能够“藏风”、“得水”、具有“生气”的万年吉地而安葬于此，江山社稷才能永久，才能福荫子孙后代，所以风水对于国家的兴衰具有重大的影响。

大宋王朝从建立政权开始，就开始在皇陵选址和建筑上倾注了大量心血，通过多方的实地勘察和论证，他们最终把皇陵建在了北宋时期东西两京往来的必经之地巩县，而且北宋皇陵的选址与历代皇陵的选址完全不同，历代帝陵的选址都是居高临下，背山面水，而北宋皇陵却都藏于嵩山少室山脉之阴，北依洛河，面山背水，而且整个陵墓群的各陵从南到北都有数米甚至十余米的落差，形成了北宋皇陵在中国帝陵建筑史上的独特风格。

巩县地处北邙山区，从风水角度讲是块宝地。北宋皇室从陵墓的选址，到各陵陵穴间的相互位置，乃至陵台、地宫的高深等都是根据当时流行的“五音姓利”说设计的。据史载，北宋皇帝生前不预造寿陵，皇帝驾崩时才开始选调修陵使、修陵副使、修陵督监，按照阴阳堪舆术进行墓地选择和建陵。北宋皇帝的赵姓为角音，与木行对应，木主东方，阳气在东，称为吉方。因此所选葬地宜东南仰高，西北低垂，要求有“山高水来”的山水条件。北宋皇室在多方实地勘察之后，发现巩县左有绵延百里的青龙山、石人山环绕，右有白虎滩相衬，南有嵩岳少室、金牛山、黑砚山，北有洛水、黄河，整个地势东南穹窿，西北地垂，按堪舆学讲，左青龙，右白虎，南山北水，山高水来，富贵不断，柏林如织万安山来朝，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皇家莹地。笔者曾到河南偃师会圣宫遗址考察，站在会圣宫的标志碑前，往南望去，只见宋陵东、南方向诸山峭拔兀立，蓊郁苍翠，云雾缭绕，而北部的洛水碧澄清澈，恰是玉带，很有皇家气派。

早在建隆二年（961）三月二十六日，赵匡胤在《宣祖昭武皇帝改卜安陵哀册文》中就说：“洛州南原兮山有嵩，山川王气兮洛阳东。宫阙崔嵬兮形胜通，土圭测景兮天之中。惟帝运之兴隆兮，盛大德而照融。”看来，赵匡胤对安陵的选址是非常满意的，以至于后来他亲自把自己的葬地也选择于此。至今，在当地还流传着“赵匡胤箭择皇堂”的传说。

史载风水学家曾说，大宋王朝的兴衰与北宋皇陵的风水有直接关系，宋陵风水的好坏决定了大宋王朝的命运。他们说由于安陵、永昌陵和永熙陵的风水好，所以北宋就国运荣昌，是宋真宗赵恒的永定陵的风水不佳，才导致了宋朝的灭亡。据宋代何选《春渚纪闻》记载，信州（今江西省上饶县西北）白云山人徐仁旺，曾经上表奏告，与宰相丁晋公（丁谓）商议迁永定陵（即宋真宗的陵墓）一事，乾兴元年（公元1022年），负责山陵（帝王的陵墓）一事的丁晋公不听风水师徐仁旺之言，他固执地将真宗的陵墓确定在牛头山后之地。徐仁旺主张用牛头山前面的土地，而丁晋公坚持要用牛头山后面的土地不准更换。徐仁旺曾要求将自己软禁在大理寺（大理寺为司法之所）等三年后可以验证谁对谁非，但仍不能改变丁晋公的错误做法。徐仁旺当时曾上表陈述“山后”之害：“坤水长流，灾在丙午年内；丁风直射，祸当丁未年终，莫不州州火起，郡郡盗兴。”后来不出所料，金军攻破都城开封果然是在丙午靖康元年（即公元1126年）。丁未年（即建炎元年，公元1127年），宋徽宗及宋钦宗皆被金兵俘虏，北宋灭亡。由于战乱，诸郡内大火不绝，约有一半的国土变成了强盗横行的地区，史料上记载：丁未年则“诸郡焚如之祸，相仍不绝，幅员之内半为盗区。”徐仁旺的预言果然得以应验。关于这段历史，许多文献都有记载，那就是“雷允恭擅移皇堂”案，版本很多，流传甚广。

从赵匡胤箭择皇堂的传说，到雷允恭擅移皇堂的风波，再到南宋以降皇室和民间，名臣和学者都对北宋皇陵的风水给国家的兴亡是否造成了影响，有多大影响，众说不一。虽然宋代是风水的鼎盛时期，无论皇室和民间都十分崇信风水，但也有不信的。其中，作为皇帝的宋仁宗就不那么相信，“嘉祐中，将修东华门。太史曰：太岁在东，不可犯。仁宗帝批其奏曰：东家之西，乃西家之东，而西家之东，乃东家之西，太岁果何在？其兴工毋忌。宋仁宗宝元二年（1039年）司天监主簿元轸奏言：三式者，阴阳家所重，而学者绝稀，请加其奉秩，以招来之。宋仁宗对此同样不以为然，他对宰臣张士逊说：阴阳家使人拘忌，又多诡怪迈诞之说，岂若观人事之实以应天道也，其令司天监以轸所言详定复奏。”

司马光也不信风水。司马光批驳阴宅风水时，还举了一个亲身经历的生动例子，他说：“昔吾祖之葬也，家甚贫……未尝以锱铢置于圹中。时葬太尉公，族人曰：‘葬者，家之大事也。奈何不询阴阳？此必不可。’吾兄伯康无如之何，乃曰：‘安得良葬师而询之？’族人曰：‘近村有张生者，良师也。’兄召张生，许钱二万，张生闻之大喜，兄曰；‘汝能用吾言，俾尔葬，不用吾言，将求他师。’张生曰；‘惟命是听。’于是兄自以己意处，岁月日时乃圹之浅深广狭，道路所从出，皆取便于事者，使张生以葬书缘饰之曰：‘大吉’。以是族人皆悦。今吾兄年七十九，以列卿致仕。吾年六十，忝备侍从。宗族之从仕者，二十有三人。视他人谨用葬书，未必胜吾家也。前年吾妻死，棺成而敛，装办而行，圹成而葬，未尝以一语询问阴阳家，迄今无他故。”就是这个死活不信风水的司马光，也上书皇帝劝说不要在永安县以外择风水之地，不过，他提出的理由颇为有趣，他说；“国家自宣祖以来，葬于永安百有余年……大行皇帝神灵眷念祖宗，未肯安于新陵也。”

总之来说，北宋到现在一千多年来在河南巩县、偃师、登封等地流传了很多有关宋陵的传说，也有很多历史遗存、遗迹遗物，这些都对当地的民俗、文化等产生一定的影响，随着人们对历史文化的研究开发和利用，宋陵这处珍贵的文化遗产越来将引起世人的关注。